朽木備下了馬車,一早便在秦府門口等著。
納蘭錦初三年前是走不了這正門的,這會兒二嫁之后便沒有再出過門,倒是頭一回從秦府的大門出來。
“少爺好,少夫人好。”門口并排有序站著的小廝一刷刷的行禮,聲音也是洪亮非常。
納蘭錦初沒想著會見到這般陣仗,倒是被嚇了一跳,打眼瞥了一眼邊上站著的秦逸翰,一時之間只覺得豐神俊逸極了:“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想著這么一遭呢。”
秦逸翰也是被嚇了一跳,他自然是沒想著這茬的。
朽木拍了拍馬車馬匹,瞧著階上站著的兩人,忙說道:“這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樣子,出個門自然是要恭候的。”
“就你這滿肚子的花花腸子。”花箋背著包袱,蹲在馬車里收拾著里頭,聽著朽木的話,從里頭爬了出來戳著朽木的額頭笑罵道。
秦逸翰倒覺得朽木說的沒差,倒也沒說什么反的話,只當是一眼看過去的習以為常:“上車吧,莫要耽誤了時辰了。”
納蘭錦初叫秦逸翰今早給叫起來了,上了馬車困得厲害。
如今天熱,起先剛出門納蘭錦初還能在哪里坐著悠然自得的瞇著眼休息,等時辰晚了天兒熱了便是怎么坐著怎么躺著怎么靠著都覺得難受的厲害。
秦逸翰取了塞在一旁的扇子掏了出老,靠著納蘭錦初坐著,展開了扇子給她扇扇子。
習習涼風倒也是舒坦,納蘭錦初略微睜開了雙眼看著邊上坐著的人,秦逸翰倒也是一副坐著舒服的姿態,手上的扇子一下一下慢慢悠悠的搖著。
納蘭錦初挪了下頭,枕在了秦逸翰的腿上,眼睛都不見著睜開的,嘟囔著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也學上了那姬家的少爺,還搖上了扇子了。”
“你提他做什么?”秦逸翰搖扇子的手頓了頓,富又繼續說道,“我搖著扇子,與他有什么干系?”
秦逸翰這話說的當真是酸溜溜的厲害,聽著納蘭錦初當真覺得新奇,轉過頭卻只能瞧見秦逸翰的下巴了:“往日可不見你拿著這東西的,就瞧見姬家公子成天整日的搖著。”
“只許他便不許我了?這扇子,又不是只有他能拿著的。”
納蘭錦初思量著該如何阻止這秦逸翰類似于東施效顰似得行徑。
“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讓你放過這扇子。人家手里頭拿著玉骨扇子是為了顯得風流倜儻,你如今別別扭扭的搖著一把,可就是畫蛇添足了。”納蘭錦初取過了秦逸翰手中的扇子,自己拿在手上展開在自己眼前看著,“原本就是豐神俊逸的人,再填上這么一把扇子,你是準備去那驚鴻城再找個三房四房?”
秦逸翰覺得納蘭錦初的話說的新奇,卻聽著心里頭舒服,這是夸自己的呢。
“更何況,這扇子未免也太不精細了些,你若是當真覺著這手上沒個東西把玩覺得閑得慌,回頭咱去姬家雕花坊一趟,做個扇子定然比著有看頭的。”納蘭錦初說的無心,沒過腦子的話。
卻聽著秦逸翰抿了抿嘴角,神色倒是有些不高興了。
“我說……”
納蘭錦初將那扇子隨手的一丟,雙手撐著自己想著坐起來,卻是朽木趕車沒長眼,碾過了一顆石頭子兒,馬車便是一陣的顛簸。納蘭錦初還未曾坐穩呢,便又摔了下去。
倒也是秦逸翰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給攔下了。
也不把人推來了,就拉著坐在自己身邊坐著:“你要說什么?”
“你是不是看那姬家公子不爽利?”
秦逸翰終歸不好說我這是吃你與姬君恒的醋吧?
“你該不會是誤會了什么吧!”納蘭錦初瞪大了雙眼看著秦逸翰,卻見著秦逸翰神色不變的模樣,估摸著就是自己猜對了,“你是誤會我與她有什么?”
“那倒是沒有,只是瞧著他同你這么熟悉,只覺得心里頭別扭。”
“怎么?見不得我同人處的好?”納蘭錦初不大高興的說道,“你這也太霸道了一些!”
“我忍不了的。”秦逸翰嘆了口氣,如訴衷腸一般的說道,“明白你要與人交善,但是心里頭不高興哪里忍得住啊。”
“說出實話來了?”納蘭錦初輕笑著回了一句,倒也沒繼續在這話題上糾結,瞇著雙眼說道,“我再睡會兒,一會兒到了地方了你喊我一聲。”
這會兒納蘭錦初也不自己躺著了,靠在秦逸翰的身上,尋思著找個舒服的位置躺著舒服。
“少爺,您便算是心里頭氣不過也不能表現出來同少夫人說的呀,叫少夫人聽了,還得當您小肚雞腸……像個……”朽木挑起了簾子,探過了頭看著車廂里頭的模樣,瞧著兩個人親密的姿態。
“像什么?”秦逸翰覺著朽木這后面的話必然不是什么好話,“不好聽的別說了。”
朽木撇了撇嘴,放下了簾子。
花箋就坐在一旁看著,瞧著朽木這是受堵了樣子,嘲諷似得說道:“曉得錯了吧?有些話該說,有些話說不得,就你自己沒有眼力見兒。”
朽木冷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叫秦逸翰訓了也就算了,如今還叫花箋給訓了,當真是心中不平。
一路是跌跌撞撞的過來,過了官道進了山路有上了官道,倒也是趕著半天兒就到了驚鴻城。
“少爺,驚鴻城到了。咱這是先去找個地方歇腳先,還是先去少夫人的本家一趟?”花箋挑了簾子問,納蘭錦初進了城之后便醒了,還沒怎么睡醒犯著迷糊,“還是先找個地方住下吧,叫少夫人好生歇息片刻。”
“去城南的仙客來?”納蘭錦初抬頭詢問的看著秦逸翰。
“沒想到你還記得。”秦逸翰這會兒郁悶了大半天的心情豁然開朗,“便去仙客來吧。”
“我還當是你忘了,給你拾掇拾掇記憶呢。”
仙客來是驚鴻城中頂大的客棧,來來往往的商賈官家大抵都在仙客來落腳的。
其一是這仙客來名字起的好,其二是這仙客來不論是裝飾、伺候的人都是定好的,吃食之類的更加是聞名中外的。
“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
朽木在外頭安置馬車,花箋陪著兩個人進了屋,來得起仙客來的人大抵都是不得了的人物,更何況這一隊兒人看著便是了不起的人物,連忙從里頭迎了出來。
納蘭錦初就著一身白衣,暗紋,更有白紗飄飄,模樣生的好又帶著面紗,徒徒添了幾分神秘之色,這會兒身姿便叫人覺著定然是絕世佳人。
秦逸翰一身玄衣,生的也是英俊瀟灑,同她更加是神色親密。
叫著外人看著,便是連連的羨慕。
“這公子當真是好福氣,娶了這么好的一個夫人,好福氣啊。”
“你怎不說那夫人好福氣,那公子一看便知道,定然是富貴人家的工資,又沒有那紈绔子弟的做派,那夫人的福氣也是好的。”
“說的是啊,如今這般模樣的男人,上什么地方找去。”
“就是說嘛,這夫人還掩著面紗呢,誰曉得面紗下面是傾國傾城還是絕世丑顏呢?要說啊,還是這夫人好福氣。”
納蘭錦初同秦逸翰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周圍的人都是打名兒了,暗地里的看著這邊的情景。
花箋上前同那小二哥說道:“上了一盤素燒鵝,再來一盅驚鴻城里的八寶養生粥,其他的小菜趕著新鮮的上,動作快一些。”
“您還真會吃,這素燒鵝同八寶養生粥都是咱仙客來頭牌的吃食,管好的好東西!”小二答應了一聲,便笑臉盈盈的走了。
素燒鵝同八寶養生粥都是一早準備好了的,這會兒熱過了之后便端了上來,動作倒是快得很。其他的小菜也是簡單的做過,用后頭的廚娘說,這是為了原汁原味。
“這八寶養生粥的方子配料是當年納蘭世家的第三代傳人寫下的,如今跟著我們這仙客來也有百年的歷史了,自打納蘭世家出了事兒之后便沒落了沒人曉得這八寶養生粥,今兒竟然有人點了。”那掌柜的是親自過來的,想著該是故人吧,不然誰到了如今還想著這茬呢?
仙客來的掌柜的是瞧著納蘭錦初長大的,納蘭錦初自然是認識的。
解開了面上的面紗,微笑的看著人過中年了的掌柜的:“方伯,多年未見了。”
“你……”方伯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人,以為自己是花了雙眼了,自覺地不信。當年納蘭錦初自盡身亡的事情自然是傳到了驚鴻城的,這會兒卻見著納蘭錦初活生生的站在這里,“你……”張了張嘴哆嗦著,卻不敢繼續將話說下去。
“方伯,我是錦初啊,打小追著您后頭討粥喝的。”
“哎呀!”方伯心里頭是高興的,打小看著長大的人,即便不是親生的女兒也是坎在心口里頭疼著的,如今見著人家起死回生的模樣,老淚縱橫都是不為過的,“好好好,這頓方伯請了,活著就好,當初喪事傳出來的時候,方伯就是不信的啊。”
“方伯,叫您記掛了。”納蘭錦初起身道謝。
秦逸翰看著納蘭錦初與人說笑的模樣,自覺的心里頭高興,納蘭錦初得是多少時候沒見著這般輕松恣意的模樣了。
“這是那秦家的三少爺吧?”方伯沒好氣的看著秦逸翰,“你怎還同他在一塊兒,他秦家人怎么虐你的,你怎還能同他在一起。城里頭都傳遍了,他秦家背信棄義,他林家鳩占鵲巢,您既然離開了又干什么回去?世人都在傳,納蘭家當年的滅門之禍定然同那幾個世家有干系的,要方伯看,保不準就是這兩家做出來的!”
方伯是納蘭錦初敬重的長輩,這般說,秦逸翰是不好說什么的。
納蘭錦初看著秦逸翰一臉的有苦說不出,托著下巴與方伯撒嬌似地說道:“這事兒多少都是不能怪逸翰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