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初回過身去看,正好瞧見那人的模樣,哆嗦著嘴唇的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老嫗。
“大小姐!”老嫗愣了挺長時間,大約是眼神不好了,特地的走近了兩步看清了眼前的人,“真是大小姐!”
“秀媽。”納蘭錦初愣了挺長時間方才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句,而后定了定神說道,“秀媽,您不是回老家了嘛?怎么來了這里?”
“老婦是在老家聽說了府上的事情,便想著回來看看,卻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了。”老嫗說的是雨聲淚下,“大小姐還活著,還活著就好啊!”
“回了仙客來再說吧,這兒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秦逸翰輕聲說道。
仙客來上方伯給吩咐了茶水便沒再去了后院了。
秀媽手里頭牢牢的握著納蘭錦初的手,眼里頭還閃著淚花兒,哽咽著聲音說道:“小姐,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秀媽,沒事兒,錦初這會兒有話問你的。”秀媽是納蘭錦初還未曾出生的時候便在納蘭府上做伙計的人,許多事情知道的比納蘭錦初知道的還要多。
“小姐問了就是了,秀媽知道的變回答你。”
“秀媽,父親在娶母親之前,可是還有其他的夫人?”納蘭錦初睜著一雙眼睛看著秀媽,希望在她那里得到反駁的話。
秀媽張了張嘴,最終松開了錦初的手。
便是看著秀媽的這副模樣便明白秀媽到底想的是什么了,納蘭錦初不覺得心里頭一涼,悶聲說道:“秀媽有話說話便是了,我既然問了便是知道一些了,您只管說我聽著。”
“夫人前頭的確是還有一位夫人,但是那是夫人不本分,七處犯了個邊,老爺這才在老太爺那兒得了應允的休了這房夫人,卻沒想到這位夫人懷了孩子,這才有了后來夫人進了府了那夫人還在府上的情況。”
秀媽喝了口茶,一雙渾濁的雙眼看著前方,仿佛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但是那夫人不安分啊,過了好些年,那年小姐您辦的滿歲宴,那夫人卻抱著生的女孩兒跑了出去,跟著一起跑到還有五味齋里頭幫忙的伙計,想著是跟著想好的跑了吧。”
納蘭錦初是不知道既然還有這檔子事情的。
“秀媽可知道,后來那姑娘同哪位夫人后來怎么樣了?”到底的知道,到底那個姑娘,是不是就是雙翠,若是當真是雙翠想來她那天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若是假的……那等假了再說。
秀媽皺了鄒眉頭:“后來的事兒倒是不清楚了,那人走了之后便沒有了消息,我這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是那伙計成天花街柳巷的混跡,后來混不下去了便將夫人同姑娘一塊兒賣去了大家做奴才。”
納蘭錦初心下一耿,真準備問呢,是不是賣去了花府林家。
“不過這話不準,準些的是伙計嫖完了沒錢付賬,勾欄院里頭的人來家里頭鬧事兒,把兩個人女的都綁走了,后來也有人瞧見那位夫人的……哎,不說了不說了,自己造下的孽啊,便得自己償還,可惜了那姑娘。”
“秀媽,我再問您一事,那說賣去了做奴才了,是,賣去的地方是哪里?”到底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秀媽蹙了蹙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因為所以來:“說是跑去了花府,但是到底是花府的哪家,不知道了。”
納蘭錦初的心跟著一跳,這事兒……不好定了。
兩人又在經驚鴻城逗留了挺長一段時間,納蘭錦初不大想回去秦府,那兒有太多的事情沒完沒弄明白,不如這驚鴻城待著無憂無慮。
“你是不是不放心秦府的事情?”秦逸翰起得早,納蘭錦初醒過來的時候,秦逸翰正坐在那兒用早膳,勺子里頭正撈著湯圓卻沒見著他在吃。
聽見了納蘭錦初的問話,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醒了?花箋戳了芝麻桂花餡兒的湯圓,要不要嘗嘗味道?”
驚鴻城的人大多都是北方逃難過來的,沒有吃湯圓的習慣,不過是半日路程之外的雁邱城卻是分年過節都得吃的。
納蘭錦初不大喜歡吃,覺得黏口,吃兩個就覺著整個肚子都被黏在一起了。
“朽木趁早去買了一品粥的粥煲,這會兒該到了。”
說這話呢,朽木便已經進來了,許是說了是仙客來的住客,端著人家熬粥的砂鍋便過來了,買的是紅棗桂圓粥,還順帶著買了路邊的小籠包子油條什么的,倒是滿滿當當的吃食。
“少夫人起身用膳吧,許是一回兒就該動身離開了。”
“這話怎么說?”納蘭錦初拿著發帶捆著頭發,身上的衣裳已經穿戴整齊,手上卻沒有力氣,怎么也捆不好那個頭發的,“花箋幫我把頭發系了,我這手上沒氣力,捆不嚴實。”
花箋擺好了早點,連忙接過了納蘭錦初手中的白色發帶:“少夫人一身素白未免太素了一些了。”
“白衣有和不好?摔了看得出來,流血了瞧得出來,白衣有何不好?”這話是說給秦逸翰聽得。
當年她叫林詩茵挑斷了手經,卻因著一身紅衣掩去了那手腕上留下的累累血色,秦逸翰沒看見甚至傷上加傷,終究烙下了病根,醫了這么多年都未見著好轉。
秦逸翰也聽得出來。
但,有些話聽了便是聽了,回不回話都是一樣的,有些時候回話了反倒顯得黏糊了。
“方才朽木說的話還沒回呢!”花箋幫著舀了一碗紅棗桂圓粥端到納蘭錦初的眼前。
“剛去買粥買點心的時候瞧見了府上的人過來,想來是來找少爺同少夫人回去的,這一時半會兒是不曉得咱在這兒的,但是照過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兒。”朽木恭敬的答道,“還是趕忙收拾收拾比較好,少爺出門是吩咐過的,沒事兒便不要來打攪,這會兒有人來了必然是出事兒了。”
朽木這般說著,等到納蘭錦初慢慢悠悠的吃了早餐,那來找人的小廝便已經過來了。
“少爺,綢緞莊子出了大事兒了,說是要進貢宮里的布料都出了問題,受了潮有了瑕疵……”那小廝沒敢繼續往下面說,進貢宮里的東西都是定好的玩意兒,價格必然不小,小廝后面的話必然是受損的如何,只怕是太嚴重了不敢細說。
倘若只是綢緞莊子出了問題,到也就罷了,可這是進貢宮里的東西出了毛病,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這事兒都是大事兒。
納蘭錦初也明白里頭的利害關系,故而草草的用過的早膳,半點兒也不敢再耽擱了,急急忙忙的便是往雁邱城回去了。
吩咐了那小廝:“你先行趕馬回去,通報一聲,邊說我下午便回去了,凡事莫要著急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說。”
馬車到底沒有騎馬速度來得快,更何況人家騎得還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
“你也騎馬回去吧,別在這兒把事情耽擱了。”納蘭錦初這么些日子是從來沒見到秦逸翰這般神色緊張的模樣的,不禁想著,只怕這事情比起自己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不了,就坐馬車回去,我也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得怎么解決才好。”秦逸翰依靠著車廂,手中展開了那小廝帶過來的信件,是賀臨闌寫給他的書信,說的是這次的事情始末原委。
賀臨闌便是秦家的大姑爺,秦含顰的夫婿,這次進攻的絲綢便是他全權負責的,卻沒想到這才是第一年便發生了這檔子事情。
七月底的天氣正是陰雨綿綿的時節,按理說應該是頂頂小心才是,尤其是小心受潮防水的,怎么就發生了這檔子事情。
信里頭說的是庫房底下漫了水,上面也沒發現,在里頭是瞧不出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的,還是在外頭看見墻根濕了才覺察出來不對勁。
“很嚴重?”納蘭錦初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句,秦逸翰便將手中的書信交給了她看。
“若是別的時候倒也沒什么,但是這回不成,這批貨宮里頭是急著要的,周圍的商家的布料綢緞的都已經受夠了遍了,一時半會兒斷然是找不出來那么多綢緞布匹的補上。”這便是秦逸翰頭疼的地方,“如果是其他的人倒也好說,但是那是皇家,跟皇家做生意,是半點兒都不容有錯的。”
“那些受損了的布料,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納蘭錦初疑惑的看著他。
“得到時候看了情況才能定奪,但是凡事有個兩手準備的好。”
“庫房無緣無故的除了這檔子事情,這么多綢緞損失,必然是有人要治罪的,這事兒你也得考慮過才好。只怕是……”納蘭錦初隱晦不言繼續,俗話說,家賊難防。
這庫房這么多年都沒有出事兒,怎么趕著秦逸翰陪著自己出門的時間就出了事情了,而且時間還就這么巧了,出事兒就出事兒了,偏生還沒法挽救的時間里頭出的事情。
秦逸翰細細一想,覺得納蘭錦初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這事兒等落了地必須要查清楚的,便是找不著主謀,也得好好罰些人,不然就該無法無天了。”秦逸翰將那信件仔細疊好,收回了那信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