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王藥廬。

天際漸紅，霞光染盡半邊天，一片錦繡漫天下，春寒料峭，山風呼響，然而屋內銀絲炭火燒得正旺，暖意洋洋，安寧而祥和，絲毫感覺不到半點寒冷。

“人還在外面跪著嗎？”琪王蕭風畔往火盆中添了塊木炭，頭也未抬輕聲問道。

芷夕端來一盞茶，遞到他身邊的案上，望著眼前的白衣如霜的男子，霞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那一襲白衣仿佛煥發出璀璨的光華來。

“還跪著，已經三天了。”芷夕抱著茶托，似乎很不明白主上的做法，“主上，再跪下去恐怕成碧姑娘支持不住。”

“想做我的徒弟，不是那么容易的。”蕭風畔輕笑出聲，此刻他的笑容仿若三月融融的春光，放眼天下，能看到他如此微笑的，恐怕只有芷夕一人。

芷夕嘆了口氣，打小便跟著主子，十多年來的生死與共，她自然十分清楚主子的琉璃心肝，如此考驗那小姑娘，只怕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舊時的影子——他，只是太寂寞而已。

晴朗了幾日的天，天際烏云滾滾，天光壓抑成一片晦暗的弧線，山風卷走廊前的幾片桃花，像是要下雨了。

朱成碧依舊一動不動地跪著，嬌小而消瘦的身軀脊背挺直，神情淡然，小而蒼白的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線，透出幾分淡然的篤定。

已經第五天了。

如意夫人還未醒來，她不吃不喝地跪著，只為求他收自己為弟子。

因為他曾說過，他與她毫無關系，他憑什么救她的娘親。

灰暗的云層終于飄下春雨，淅淅瀝瀝盡情傾灑，只是一會兒便在朱成碧的面前積起一個水洼。

朱成碧沒有低頭，任憑細雨濕了她的發、她的臉、她的衣。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他站在門前凝望著朱成碧，白衣無風自動，沉靜而高華，宛然九天之上的神祗。

“姑娘，寧愿死你也不放棄嗎？”撐起紫竹傘，男子走到朱成碧面前，望著她淡淡地道，“你就這樣不愛惜生命嗎？”

“成碧自被琪王救起那一刻，成碧的命已經是琪王的了，琪王要成碧生，成碧絕不敢去死。”朱成碧抬起頭固執地望著他，“但在琪王沒有發話之前，成碧的命還是自己的，要不要成碧自己說的算。”

“姑娘可知，成了我的弟子，姑娘便不再只是相府二小姐朱成碧。”蕭風畔微微一笑，“至此身份兩重。”

“成碧明白。”朱成碧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她成了他的弟子，從此只能帶著兩個身份活著，因為大名鼎鼎的琪王，何曾不是帶著兩個身份活著，“成碧永遠是成碧，不會因為身份變而變。”

“好！”琪王衣擺一掠，將手伸到他面前，“從此成碧便是師父的成碧。”

朱成碧的目光落到緩緩伸到面前的手掌上，光滑、細膩、紋線分明、冰雪般白。

“成碧拜見師父。”朱成碧認真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將手放到他的掌心。

從此，她便不再只是朱家二小姐，她還是琪王唯一的女弟子，身份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