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閃開！”

程曉不知從哪撲了過來，想要擋在我前面。但黑鳳只是眉梢微動，一道無形的屏障便憑空出現，徑直將程曉彈開。

她的身體狠狠撞在一旁的墻上，然后順著墻壁滑下來。

“曉曉！”我有些擔心，正想過去看看程曉怎么樣了，手腕卻突然被人攥住。

回過頭，卻見黑鳳唇角掛著一絲冰冷的笑意，眼中卻沒有任何的溫度。

“你難道不想知道，忘靈殿到底對‘他’做了什么嗎？”黑鳳的語氣很奇怪，有一絲幸災樂禍，卻也有一種類似兔死狐悲的悲哀。

我沒空去理會黑鳳口中的“他”是誰，只是拼命掙扎想甩開他的手。對于這只黑鳳凰，從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一直在抽風，他的行為毫無章法，隨心所欲，仿佛這世間完全沒有能夠束縛他的東西。

他好像在這陽間追尋著什么，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我掙了半天都沒能掙脫開來。這期間，黑鳳并沒有說話，一雙黑眸沉沉地盯著我，仿佛一定要得到我的回答才肯罷休。

我無法，只得停下來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送你去一個好地方。”黑鳳瞇起狹長的眼睛，忽然毫無征兆地推了我一把。

不知他觸動了什么機關，我只覺得腳下一空，回過神來之后卻發現自己正孤身站在一個電梯中。

電梯上的數字緩緩跳動著，從“-1”開始，一直往下減。

我連忙按下最近的數字，但卻毫無反應，電梯就像壞掉了似的，一直以一定的速度緩慢而堅定地下降。

“開門！”明知道沒什么用，我還是不死心地按著開門按鈕，電梯中空空蕩蕩，四面的墻壁光亮可鑒，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臉。

屏幕上的數字已經跳動到“-3”了，很快又變成了“-4”。

隨著電梯的下降，周圍的溫度也隨之降低，此時隨著我的呼吸，呼出的氣體在短時間內凝結為肉眼可見的白霧，又很快散去。我感覺到有些冷，便扯了扯衣服，抱住手臂，盡可能地留住身體中的熱量。

沒關系的，這里還是忘靈殿的地下層，應該不會有什么事的。我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勉強才能平靜下來，盯著不斷跳動的屏幕發呆。

說起來，黑鳳到底想讓我看到什么？

當屏幕上的數字跳動到“-7”的時候，腳下忽然一重，電梯終于“叮”地停了下來。

緊閉的門向兩邊自動打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出口，完全沒有任何的光亮。

這里的溫度就像身處一個巨大的冷柜，周圍靜悄悄的，仿佛封印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周圍的寒意順著皮膚，一直沁入我心底。

我走出電梯，回頭再看時，身后的門已經悄無聲息地關閉了。我連忙回頭在墻壁上摸索了一陣，觸手之處一片冰冷，完全是一堵墻的觸感，再也找不到電梯的按鍵了。

要想沿著原路返回，看來是不可能了。

我只好在一片黑暗中繼續往前走。

腳步聲在黑暗中清晰地回蕩，不知為何，走了兩步之后，我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被很多道目光一齊盯著一樣。

是錯覺嗎？

我咽了口唾沫，連忙摸索著找到旁邊的墻壁，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我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

不過，這墻壁倒是很光滑，摸起來就像玻璃一樣。

我心里想著，一邊扶著墻壁繼續往前走。

不知從哪傳來了水泡咕嘟的聲音，并且越來越密集，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冷不丁的，周圍“啪”的一聲，頭頂上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刺得我眼睛一痛，本能地抬手擋住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光線。

這里果然是一道長長的走廊，灰色的地面泛著冷光，雕刻著密密麻麻的鏤空紋路，紋路間隱隱泛著暗紅色的光澤，看起來仿佛巖石的裂縫中夾雜著巖漿，說不出的妖冶。

兩邊的墻壁，則是由整面玻璃組成，玻璃后面充斥著透明的液體。大概是由于光線的原因，視線僅能夠看到玻璃后面大約一米左右，再往外便是幽深的黑暗，完全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站在明亮的燈光下，不知為何，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

我心里有些發毛，本能地向身后看去，卻見后面空空蕩蕩的，依舊是走廊，甚至連我之前觸到的那堵墻都消失了，詭譎的像幻境一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任憑冰冷的空氣充斥著鼻腔，一路沿著氣管灌進肺中，連帶著腦袋都清醒了不少。

這大概是一個陣法，然而意識到這一點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用，我又不會破陣。

現在的問題是，我該往哪里走？

向前，或者向后？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決定繼續向前走。

至少，自始至終，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而后面充滿變數。可以想象，即使現在順著原路返回，也一定不能找到原來的那個電梯。

“有人在嗎？”我試探性地向周圍問道。

既然這里是忘靈殿的地下層，那么也許會有忘靈殿的人在這里，運氣好的話，也許會遇到熟人。

想到一早就“失蹤”的封羽，我不由得猜測，封羽會不會在這里？

封羽在忘靈殿中的地位很特別，也許他會知道有關這里的事情。

還有元晟和元殿主，看起來，忘靈殿中他們的身份最高。所以他們一定會知道這里。

這樣想著，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回聲從四面八方反射回來，聽起來好像很多人不停的重復我的話一樣。

待回聲落下，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回答，靜悄悄的。

我提起一口氣，往旁邊靠了靠，指尖觸到了玻璃墻面，冰冷的感覺一瞬間從指尖蔓延，只是一剎那功夫，我的整條胳膊上便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我嚇了一跳，連忙抽回手。抬眸間，看到玻璃后面的變化，我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一個女孩正懸浮在玻璃后面的液體中，一雙漆黑的眸子正靜靜地盯著我。

她大概八九歲的樣子，稚氣的臉頰白皙豐滿，烏黑的頭發猶如海藻般散開，與白色的裙角一起隨著水波起伏，發梢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看起來好像在背后有一對黑色的翅膀。

此時，她正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從玻璃的那端點在我剛剛觸碰的位置，晶瑩的冰花從她的指尖向附近延伸，看起來相當漂亮。

若不是周圍的環境太過詭譎，這應該是相當唯美的一幕。但現在，我只覺得后背陣陣發涼，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這玻璃后面，居然有人？！

難怪剛剛我總覺得被什么東西盯著。

對上我的目光，女孩觸電般地收回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咬了咬。透明的液體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很快便將冰花沖散了。

她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看起來有幾分好奇，也帶著幾分狡黠，很容易給人好感。

而且，這女孩的臉好像有點眼熟……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出現在忘靈殿中的小女孩，就算詭異一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這樣想著，我又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塞了回去，看著玻璃后面的女孩，努力讓自己笑的更親切一些。

“小姑娘，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小女孩偏了偏腦袋，一雙黑瞳迷茫地盯著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我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走得近了些。冰冷的墻壁向外散發著寒氣，即使只是靠近了幾步，依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溫度的下降。

我扯了扯袖子，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覺得手上幾乎要失去知覺了。

“你好？”我想了一下，抬手點在剛剛女孩指尖點在的位置。

這樣的動作果然取悅了女孩，她忽然“咯咯”地笑起來，雙眼瞇成兩彎月牙，很開心的樣子。

她向后移動了些許，讓墨色的發絲和裙角飄到身前，然后猛地向前扎過來，鼻尖幾乎都貼上了玻璃，粉嘟嘟的口中吐出成串的泡泡，天真的樣子宛如不諳世事的小人魚。

說起來，我還真有些好奇她在液體中是怎么呼吸的。

玻璃上的溫度太低，我感覺手指很快被凍的受不了了，便縮回來哈了口氣，試圖盡快回暖。

見我收回手指，小女孩立刻表達了不滿，小臉上笑容一收，圓圓的眼睛瞪著我，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撒嬌。

我覺得有些好笑，但看著她微微上揚的眼角，那種眼熟的感覺又來了——

到底在哪看到過這樣一雙眼睛呢？記憶中的那雙眼睛要狹長一些，目光也要更加冷冽，但那眼角上揚的弧度卻是一模一樣的。

也許是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小女孩有些不耐煩了，揚起白嫩的小手，“砰砰”地拍打著玻璃板。

沉悶的響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一聲又一聲，有種難以言說的韻律，就連玻璃后面的水波都在無形地鼓動，。

我連忙伸出手想要安撫她，目光不經意間瞥向她身后，不由嚇了一跳，觸電似的縮回手，后退了幾步，險些絆倒在地上。

在她身后無邊的黑暗中，不知何時浮現出無數慘白的臉，飄飄蕩蕩，宛若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