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延扶我坐起來，護士剛拆繃帶我就開始咧嘴，是真的疼，等藥水一沾上，我咬著嘴還是哼哼了兩聲。

“對不起。”庭延的聲音很低，嘴角抿成隱忍的弧度。

“沒事兒的，你還不知道我嗎？沒事就出個車禍什么的，也不是很疼其實。”我這么說庭延沒什么反應，先把護士逗笑了。

她笑著給我輕輕擦了兩下，“這姑娘真有意思，小心了，會留疤的。”漂亮護士頗同情地看了一眼，才推門出去了。

我趁機撒潑，“會留疤啊，那我豈不是破相了！我嫁不出去怎么辦？你娶我啊？”

他原本垂下的眼眸突然看著我，我玩笑的心突然緊張起來，好像多年的暗戀要在這一刻戳穿了，即使是玩笑，也是帶著幾分期許的。

然而他說的是，“我會照顧你的。”

我突得想起了顧西城，那次被拍西紅柿，他說的是，“怕什么，我養你啊！”

是不是這一句，也帶著真心啊！

像照顧庭晚一樣照顧我，或許他從不當我是朋友，只當我是妹妹吧。

我突得一陣委屈涌上心頭，眼眶莫名地熱了，我低下頭說：“庭延，我想去抓娃娃。”

他站起身，“你等我。”推門出去以后，弄了個輪椅回來，我覺得太夸張，一再說不坐。

他好脾氣地架我坐上，“醫生說頭會暈的，聽話。”

他把大衣披在我身上，推著我走出老遠，才找到一家有娃娃機的超市。

我穿著醫院的病號服，畢竟是冷，他買了杯熱奶茶給我，我捧著奶茶一邊喝，一邊指揮他左邊，右邊，硬幣都投了一把，還是什么都沒抓到。

好像回到了初中那會兒，帥氣的沈庭延，不僅籃球打得好，功課也不賴，只是抓不到娃娃。

那個時候庭晚會拽著他襯衫的袖子，拽著他走：“哥，你真是娃娃殺手啊！走吧，買奶茶的錢都沒了。”

那個時候每日嘻嘻哈哈真好，會夢想著大學的生活，會天真地大笑。

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我喜歡的，只是高中那個寵著我的沈庭延。

可是庭延還是那時的庭延，我卻變了，再不能沒有負擔地喜歡一個人，或許從我患上多重人格的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了愛一人的資格。

我晃了晃庭延的胳膊，“庭延，回去吧。”

他無奈地笑笑，“我真的不會弄這東西。”

我搖頭，“沒事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那娃娃，我都多大了。”

庭延轉身慢慢推著輪椅，長長的街，微涼的夜，在這座城，第一次遇見他，也是這樣的夜，明明還不到三個月，卻什么都變了。

庭延只是慢慢走著，我問：“沈姨怎么樣了？”我有許久沒有這樣叫過了，很多人不知道，其實庭晚是跟沈姨姓，庭延是跟沈叔叔姓的，想來我曾以為庭晚被沈叔叔接去，實在是有些天真了。

“我去看過了，她挺好的，鎮定了很多，她還問起了你，讓我好好照顧你。”

“沈姨這些年過得太累了，你該多陪陪她，我一個人也沒事的。”庭晚那樣死去，該是怎樣錐心刺骨，歲月都無法抹平。

庭延收了收我背上的衣服，推著我繼續走，他似是不想說什么。

我接著說：“庭延，沈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

“那年，她看到了報紙……”

我轉過半邊身子，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停下來，墨黑的眼睛看著我，便是這一眼，我已經感覺到了疼。

他粗礪的刀傷咯在我的手心處，我說：“庭延，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你，盡管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心，卻還想陪著你，不讓你在深夜里眉頭緊鎖地睡去，不讓你一個人舔疼痛的傷口。

半晌，他緊抿的唇動了動，我以為他要說什么，他卻俯下身，他的唇幾乎落在我鼻尖的瞬間，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尷尬地轉過臉，收回手貼我發燙的臉頰。

庭延別過臉去接電話，簡短地說了幾句，就推著我的輪椅快步往醫院趕，我問：“出什么事了嗎？很急？”

“嗯，我得回局里一趟。”

說著就已經到了醫院門口，我拍了拍他的袖口，“你回去吧，局里的事重要，我打電話讓我同學過來。”

他看著我猶豫了一秒，我朝他點頭，他的雙手扶著我的肩，“等我回來，不要亂跑，千萬不要出醫院。”

“知道了。”

看著庭延走遠以后，我給我鄰鋪劉娜娜打電話，半個小時后，劉娜娜邁著小快步來了，一手嗑著瓜子，嘴里嘟囔著：“四兒啊，你這又怎么了？能不能消挺兩天了？”

看到她我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我一手搶過她手里的瓜子，一邊說：“有點素質好不好？”

她在我腦袋上虛虛一拍，“你丫有素質，大半夜地折騰我，說好的請我吃肉呢？打水漂了都！”

我捂著腦袋傻笑，“不急不急啊，回去請你啊！”

劉娜娜一手推過輪椅往醫院進，“這還差不多，你丫又怎么了？嚴不嚴重啊？跟你操不完的心。”

我剛想回她，見走廊里有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帶了幾分忙碌，卻不慌亂，冷靜克制中帶了幾分驕傲凌厲，不是顧西城是誰？

這么晚了，他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是胃病犯了？看著又不像？我正納悶著，就見他扶著一個女孩在那里排隊掛號，確切的說，是半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