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靳瑤還在追問，“宋軼清答應幫你打官司，你們現在到什么進程了？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提起訴訟？有沒有讓你準備起訴的證據？”
孝璇揉著腦袋，宿醉后的疲乏和困頓本來因為這一池的熱水而解除，這一通電話又把它們悉數召來，她把手機放在一旁，開了外放，擦拭身體已無心泡澡。
“孝璇，你別嫌我多嘴，如果卿少涵表里如一，你和他結婚生子幸福一輩子，我當然為你感到開心！但是他真的好過分！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要打官司，根本就不現實了！”
“你不如直接把證據摔到他爸媽臉上，讓他爸媽也看看他的德行！這樣一來，你就有理有據，拒絕這場婚事也沒什么不可以！畢竟卿家已經動作了，山水項目啟動，你們兩家的牽連就更深！”
可不就都是靳瑤說的那樣，山水項目的啟動意味著卿家注資善青，屆時再要悔婚，別的不談，按照當時議嫁的條約，這些資金都要加倍歸還。
若是放在以前，加倍歸還根本不是問題，偏偏近兩年善青的經營狀況不如從前，就連握有股權的她年底分紅都大打折扣，翻倍歸還對于此時的善青而言無疑雪上加霜。
但拿證據砸在卿家父母臉上就有用嗎？
孝璇根本不指望，“靳瑤，你知道嗎？昨天卿家家宴，我也去了。宴會上，卿少涵當著所有人公開了婚事，還扯謊說我已經懷孕！”
“他怎么這么惡心！”靳瑤對卿少涵簡直嫉惡如仇，“那你沒有否認嗎？”
“否不否認已經不重要了，靳瑤。”孝璇不能告訴她，因為卿少涵拿聽風館的監控要挾，“我有自己的打算，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你說！”
“你們事務所要幫人打官司的話，有時候也得親自搜集證據，對嗎？”
“當然！”
“那你認識私家偵探嗎？”
“私家偵探？”靳瑤尖聲驚問，銳利的女聲從話筒外放出來，回蕩在整個浴室，“你要找私家偵探取證嗎？”
孝璇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機關閉外放，一邊講電話一邊去臥室，“我估計這場官司在所難免，時間早晚的問題，但之前我忘了拍照留證，所以想請私家偵探。”
“這個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靳瑤答應得很爽快，從事律師行業也有三年，她雖不是名聲大噪，也有一定的積累，“但你不是說之前是有人告訴你嗎？或許那個人有證據呢？”
“我聯系不上他，那個電話怎么都撥不通了。”孝璇坐在梳妝臺前，用毛巾擦拭頭發。
“孝璇，還有個事情我很好奇，可以問你嗎？”
“你問吧，我和你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卿少涵非要和你結婚？”靳瑤道出的也是孝璇所疑惑的，“他既然有自己喜歡的女人，為什么非要娶你？”
若說付家巴著這門婚事是有利可圖，那卿家又為什么？山水項目？絕不止如此。
“孝璇？”久久得不到回應，靳瑤小心地呼喚。
孝璇斂起思緒，這一刻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先不管這個，你就幫我找可靠的私家偵探，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又和靳瑤聊了幾句，這通電話才結束，孝璇望著手機發怔，就連身后有人靠近都不曾察覺。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低沉的男聲忽地響在耳畔，孝璇嚇了一大跳，抬眸間已從鏡面中瞧見卿少涵仿佛憑空冒出，已站在她身后！
“你出去！”孝璇高聲吼道，起身第一反應就是趕他走。
卿少涵屹立不動，雙手放在西褲內，微微傾身靠近她，“你可以找私家偵探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拿到證據！”
孝璇瞪著一雙怒眼，恨不能將眼前男人燒成灰，“我叫你出去！”
“你是我的合法妻子，以后陪你回娘家我也住這里，現在不過提前一些，我為什么要出去？”卿少涵挺直腰板，高揚著唇，趾高氣昂地睨著她。
孝璇氣得渾身發抖，對這個男人她已經無語，既然他厚顏留下，她惹不起還可以躲，于是她二話不說，越過卿少涵就往外走。
然而卿少涵卻緊隨其后，在她即將離開房門的瞬間把門按回關上，拽著她的胳膊強拉回浴室，竟是將她扔進浴池！
“撲咚——”水花四濺，孝璇沉入水底又竄出來，視線因水花模糊，氣管又嗆入了水，她連連咳嗽，咳得眼淚硬生生逼出來。
忽然地，一股強勁力道抓住她的頭發，把她拽到浴池邊，疼痛自頭皮直鉆心底，孝璇根本無力反抗，只聽到卿少涵在耳側怒吼——
“我告訴你，付孝璇！這輩子你死活都是我的人！與其做無用的反抗，不如乖乖認命，你要是聽話了，我還能對你客氣一些！”
音落，他撒手，孝璇慌亂地護住被扯痛的頭部往浴池中央去，想要離卿少涵遠遠的。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卿少涵又指著她怒吼，他討厭死她戒備的眼神，分明他們是合法夫妻，她卻把他當賊一樣防備。
孝璇滿眼怒意地瞪著他，落水后的這一番折騰讓她疼紅了眼，她還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屈辱，此刻又是慌亂又是無措，憤怒堵住了她的喉嚨，她說不出一個字。
卿少涵亦是氣到極致，指著孝璇的手因憤怒隱隱戰栗，坐在浴池中央的女人渾身濕透，黑絲中堆積著泡沫，那一雙大眼通紅，像是在拷問他的良心……
可他有什么錯？卿少涵憤恨收起手，又是吼罵道：“婚事只要如期舉辦，我和你過往不究！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你不懂得見好就收，別怪我把那段監控公之于眾！”
音落，他轉身憤憤離去。
孝璇被滿池的泡沫包圍，一動不動，水是溫熱的，她卻感到寒冷刺骨，冷得就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不知是疼痛還是隱忍使然，她渾身戰栗不已。
……
卿少涵渾身散發著怒意從孝璇房間出來，樓下等待他的付家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悅，立刻上前關懷道：“少涵，是不是孝璇那丫頭惹你生氣了？”
卿少涵雖揚起了笑臉，卻十分勉強，“沒事兒，奶奶。”
欲蓋彌彰的說法讓老太太更加確定是孝璇惹了事，她無奈失望地嘆道：“都怪我！是我把她寵壞了，她才這樣肆無忌憚，不知分寸！少涵，奶奶替她給你道歉，你別怪她。”
“奶奶，您快別這么說。”面對長輩，卿少涵還是翩翩有禮，溫潤笑道，“兩人相處摩擦在所難免，不要緊的。”
“你這么體貼，孝璇如果不懂的珍惜，她一定會后悔。”老太太又是感慨不已。
卿少涵揚唇一笑，“可不是，孝璇她那么聰明，一定不會讓自己后悔的。奶奶，山水項目就要啟動，還有很多事情我要親自跟進才放心，就不留下了。”
“那婚紗——”
“有您在這兒，還有禮服師，我相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那你不想第一個看見孝璇穿起婚紗是什么樣嗎？”
“是不是第一個不重要。”說話間，兩人已來到門口，卿少涵停下腳步留住老太太的送別，“奶奶，重要的是孝璇這身婚紗為誰穿。”
老太太瞬間喜笑顏開，從卿少涵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他對孝璇的勢在必得，也就不再挽留，“你說的是，那我就不耽誤你忙公事了，山水項目的事情你還要多費心，孝揚那孩子經驗不如你，你多指點指點他。”
“奶奶放心，都是一家人了。”
做了最后道別，卿少涵揚長而去，老太太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越看越滿意，越滿意也就越氣憤。
喜悅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下來，她轉身吩咐家傭道：“帶著禮服師，去把婚紗送到大小姐房間，一定要看著她把婚紗穿起來！”
……
直到正午時分，沈占才回到聽風館，他筆直地走進西廂，門一開，就見白齡喻盤腿坐在榻榻米上，閉著眼，像是在打坐靜思。
沈占未曾出聲，打開電腦包在書桌后坐下。
“你昨天一晚上都沒有回來。”白齡喻忽而開口，淡淡的語氣卻是奪定。
沈占看向她，“今天不去看地皮？”
“你去哪兒了？”白齡喻睜開眼，轉過身望著他，不住地追問，“難道你和那個梁小姐過了一夜？還是和別的——”
話沒說完，白齡喻已感受到他眼中警示的意味，她噤聲，卻又不甘。
“你肯留下來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我也知道不該過問你的私事，可是——”說著語氣就忍不住提高，白齡喻凝著他，滿心的焦急無處訴，“那個梁小姐，你難道不知道她其實是卿少涵外面的女人？”
沈占垂眸不語，纖長整潔的手指滑過金屬質感的鍵盤，目光專注地盯著屏幕。
白齡喻無奈起身，遲疑著走到他跟前，“沈占，我們換一個條件好嗎？”
纖長手指擊鍵如飛，只有“嗒嗒”鍵盤聲回復，屏幕的這一端，白齡喻看不見他在忙碌什么，自顧自地說道：“你繼續以宋律師的身份留下幫我也可以，但至少給我一點知情權，好嗎？”
“但你放心，我不會過分，我知道分寸！”像是怕他厭煩，白齡喻急忙保證，“我只是想知道，當你不回來的時候是去忙什么，至于條件，隨便你開！”
這一聲請求的呼喊落下，鍵盤敲擊的聲音也隨之銷匿，沈占終于抬眸，一雙幽深鳳眸望向白齡喻寫滿關切焦急的麗容。
“可以嗎？”白齡喻試探著問，看不出他的喜怒，她更加小心翼翼。
靜幽的時光里，他薄唇輕揚，眸中然上一貫的笑意，爽快地說道：“可以！”
“真的？”
“我說的話什么時候是假的？”沈占悠悠地靠近椅背，健碩的雙臂在腦后交疊，“這個條件我現在就提！”
“什么條件？”
“付家小姐如果來找你，你不可以拒絕她。”
“為什么？”白齡喻疑惑不解。
沈占揚唇笑著，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白齡喻，又為自己倒了一杯，“你不是想要打響榮景旗下的五星級度假酒店景豪的名望？”
“是這樣，我也有在看地皮。”
“如果有個人誠心誠意找你合作，并且能夠給你無期限的合作條約，你收還是不收？”沈占側身，笑望向她。
白齡喻卻覺得不可思議，“無期限？不會有人開出這樣愚蠢的條約。”
“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開出這樣愚蠢的合約。”沈占輕聲地說，含笑眼眸寫滿了篤定。
白齡喻一下子就明白了，“你說的是付小姐？”
沈占未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眸光望著窗外格外悠遠。
白齡喻卻已從他的話語和神態中讀懂了一切，又聯想到青翠山那天的游玩，還有昨夜卿家的家宴，心下已然敲定，“付小姐無心這場聯姻，但是善青又需要瑞興注資，啟動擱淺多時的山水項目。”
“所以付小姐自己想辦法，要找另外的合作伙伴來解救善青的危機，這樣一來，善青不依賴瑞興，她也才能不受壓迫拒絕聯姻，是這樣嗎？”白齡喻一下子就道出背后利害關系。
沈占揚眉，對她高高舉杯，“不愧是榮景集團大小姐，一點即通，聰明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