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了把臉，換了件兒品紅色錦衫，把頭發高束，帶上玉冠。

留下七言在砂書閣整理，因為這府里的路她不熟，就攜了花火和流光去壹五苑。

半下午的天氣還是熱的，走到壹五的時候白清芬已經滿臉是汗了。看見院子左側有個水井，撂下花火流光就去水井那里洗臉了。打上一木桶水洗了臉，但是身上的束胸勒得是在難受，又不方便脫，正發愁呢，摸到自己的腰帶。

靈機一動。

她支開兩個丫鬟，讓她們先回去幫七言整理。

左右看看沒有人，把腰帶解開浸在水中，撈起來擰半干。揭開自己的衣襟小心翼翼的擦著脖子和胸口周圍的地方，頓時涼意四散，涼快極了。

因為這不是她自己的院子，也不敢造次，就隨便擦擦脖子，臨了還把兩條胳膊也擦擦。

這下子要涼快多了，把木桶里的水倒到院墻角，把還有點濕的腰帶系上，甩甩衣角，正準備去書房找許斯年呢，迎面碰上一個陌生男人。

溫文儒雅，這是這個男人給人的第一感覺。

月白長衫，不染一絲污垢，連腳上的白錦暗紋長靴都不染纖塵。

眼角眉梢有著溫柔的繾綣，眼睛里有深邃的湖，讓人忍不住陷進去。他周身的光芒，是春季無言的風，輕撫人心。

“你是誰？”白清芬有些尷尬。

賀既明看著面前這個紅衣書生，想起許斯年今日與他講過他母親給他請了個女相夫子。

薄唇微勾，這一笑，似乎連蟬聲都停了。

“你可是許斯年的新來的夫子？”聲音里帶著疑問，也帶著春風。

白清芬咳咳了兩聲，道：“正是，不知兄臺是哪位？”

只見那男人剛想要開口，身邊就出現一個熟悉的影子，接著便聽到：“呦，這不是我夫子嘛？”

“……”

賀既明放開許斯年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看著白清芬道：“在下姓賀名叫既明，是當朝尚書賀林之子。”

既明，夜皎皎兮既明，是個好名字。

知道了名姓，白清芬也意思一下道：“我叫白清芬，是二少爺的夫子。”

賀既明頷首。

許斯年看著兩人要熟稔起來，連忙說道：“哎…你倆別在這兒說了，天兒挺熱的，走，到屋里去。”

白清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束胸貌似又濕了，就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書房。

進到許斯年的書房，一股涼意襲來，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頓時讓白清芬神清氣爽，她睜開眼睛看見書桌上放著一盆子冰，恨不得一頭栽進去。

礙著別人在這兒，又礙于她現在為人師表，她便克制住了。

“就你這樣，還好意思當人們心中的仙人，還當我的夫子？真是不怕讓人笑話。”坐在桌子上的許斯年，手里拿著一塊兒冰，語氣里滿是鄙夷。

白清芬正偷偷享受著這股涼意呢，坐在椅子上，仰頭閉著眼睛，聽到這句話，也沒生氣，道：“是啊，我這人從來不做那些虛的，但是我的能力雖不夠人們口中的仙人，卻夠當你的老師。”

賀既明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么，就走到屏風后面隨便拿了一本書看。

“好，那不知道夫子記不記得那日在街上發生的事故？可還記得學生？”放下手中的冰塊，許斯年的臉離白清芬有一尺遠，又道：“不如夫子好好看看學生的臉，是否能記起來？”

白清芬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睜開眼睛望著他。

嘿，這一看不要緊，但是這越看越像那日剛從勾欄里出來的男人。

只不過這胡子一刮，倒是正經多了。

“哦，原來是你啊，那天我知道你的原因，所以便放了你嘛。”白清芬說道。

“放了我？夫子那日是否說過‘就此別過’？”許斯年移到另一邊。

“咳咳，為師是說過，可是為師也是講信用的人，當初答應了你母親來當你的夫子，那日又不知道是你，所以那句話就當‘就此別過的更好重逢’，以后我只是你的老師，每日就教你兩個時辰的課程，領每個月的月俸。”白清芬一口氣說完這些，也不避諱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

許斯年眼里閃過一股暗潮，還夾帶著些狡黠。

他說：“既然夫子非要賴在這里，那學生也無話可說，可是夫子，您可要做好準備了。”

喝完水的白清芬，舔舔嘴唇，也是冷笑著道是。